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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 平

图为吉米·卡特。北京大学供图

2024年12月30日清晨，在“今日头条”上看到醒目的标题新闻，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去世，享年100岁。这是新华社快讯援引美国媒体在12月29日发布的消息，这位美国前总统的去世，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国家主席习近平就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逝世向美国总统拜登致唁电。习近平代表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并以个人的名义，对卡特前总统逝世表示深切哀悼，向其家人表示诚挚慰问。习近平表示，吉米·卡特前总统是中美建交的推动者和决策者，长期以来为促进中美关系发展和两国友好交流合作作出重要贡献。

看到报道的瞬间，我脑海中随即浮现卡特先生于2003年到访燕园并发表演讲时的那一幕幕场景。

颇费思量的接待场所

21年前，2003年8月，卡特要来北大访问并发表演讲的消息传来，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他是美国的前总统，为推动中美关系正常化作出了重要贡献，还因积极参与国际事务的调停而受到人们的尊重，2002年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在世界上有着广泛的影响。

如何安排这次接待任务，我们想到了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也就是后来的国家发展研究院。该中心位于未名湖北岸的朗润园，朗润园是清朝皇家赐园之一，是著名的清代皇家附属园林。这里彰显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到访的外国客人都很喜欢这里，因此它成为北大接待外宾的一个重要场所。后来我们也在此处接待了时任美国国务卿赖斯。

2003年9月9日上午，闵维方书记，著名国际关系与政治学教授赵宝煦先生，还有林毅夫、海闻、李成言、傅军、李岩松、夏红卫和笔者等在中国经济研究中心门口迎候客人的到来。已经79周岁的卡特先生一下车，就和大家握手寒暄。陪同卡特先生来访的有他的夫人罗莎琳·卡特、卡特中心主任约翰·哈德曼等以及美驻华使馆相关人员等。卡特先生这次来访是由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邀请的，外委会副主任委员王英凡等一行也前来参加活动。在配有古香古色的中式家具的会客室里，卡特先生始终带着微笑，认真聆听北大方面的介绍，给人们留下了热情健谈的印象。

媒体高度关注的“冲突调停人”

在京的外国媒体非常关注此次活动，美联社、意大利安莎通讯社、德国《世界报》、奥地利《标准报》、半岛电视台、新加坡《海峡时报》、英国路透社、日本共同社等都申请前来报道，当然国内的各大主流媒体也前来参加，大家早早等候在那里。

卡特先生于1977年至1981年任美国第39任总统。虽然在竞选连任时败给了共和党候选人里根，只做了一任总统，但是卡特离任后始终致力于在世界各地促进环境保护、公共卫生和和平交流，他的言行赢得了世界人民的尊重，被称为“最佳卸任总统”。

此外，卡特也非常关心国际政治事务，他经常到冲突地区充当调停人。因为人们尊重他，愿意让他前来说和，所以他也被媒体称为“以温和著称的冲突调停人”。2002年，诺贝尔和平奖颁发给卡特，以表彰他为寻求和平解决国际冲突而作出的不懈努力。

与新中国同一天生日

当卡特先生来到报告厅时，师生们早已等候在这里了。毕业于哈佛大学的政府管理学院副院长傅军主持了这一报告会，闵维方书记致欢迎词后，卡特先生随即发表了《从五四运动到村民选举：中国自己的民主道路》的演讲。

卡特首先讲到五四运动。他说：北大是五四学生运动的发祥地。巴黎和会作出了把原先德国在山东的侵略权益转交给日本而不是归还给中国的决定，导致了这次运动的爆发。中国的知识分子希望他们的国家强大，他们高举起科学和民主的旗帜。此后中国进入了大变革时期。

卡特还谈到了自己和中国的渊源：1941年12月7日，日本军队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卡特参军入伍，成为一名年轻的潜艇军官，并曾到过中国的上海和青岛。

卡特很关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他说，因为这一天——10月1日，也刚好是他的生日。他说，“我与新中国是同一天生日”。

一个超乎寻常的重大决定

卡特回忆了两国建交的情景，1972年尼克松总统访问中国，中美双方发表《联合公报》。卡特上任后，积极支持中美双方举行磋商，推动中美关系正常化。1978年，他向公众宣读了《中美建交公报》。在随后发表的谈话中，卡特评价《建交公报》是一个“历史性协议”，并指出：“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的四分之一，中国人民是有才能的人民，中国在国际事务中起着重要的作用，而且这种作用在未来的岁月中只会越来越重要。”

卡特回顾道，1978年，他派人与中国领导人邓小平进行了热切和秘密的磋商后决定，中美两国应当从1979年的第一天起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卡特讲到这里，沉思片刻，挥舞着拳头说，中美两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这是他在白宫中所作出的最明智的决定。他认为，这个决定为中美两国人民以及世界上所有重视这个区域和平与稳定的人们，带来了不可估量的经济、社会和政治收益。

卡特回顾说，他决定把这一消息通报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和欧共体(欧盟的前身)领导人，还半夜给蒋经国打电话，告诉了他美方的决定，同时又分别和福特、尼克松通电话，特别是和尼克松谈了很久。

《建交公报》发表后，邓小平欣然接受卡特总统的邀请，于1979年初对美国进行了正式访问。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领导人第一次访美。卡特在白宫欢迎邓小平时说：“我听说，在这新年之际，你们向慈善的神灵打开了所有的门窗。这是忘记家庭争吵的时刻……对于我们两国来说，今天是团聚和开始新的历程的时刻，是久已关闭的窗户重新打开的时刻。”

邓小平受到了美国政府和人民的热烈欢迎，访问获得巨大成功。有了这样的渊源，卡特总统卸任之后，仍和中国领导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多次来华访问。

中国人赴美留学的支持者

卡特先生说，关于中国派遣赴美留学生一事，他始终记忆犹新。

卡特曾派他的科技顾问弗兰克·普雷斯博士来中国拜访邓小平。卡特说：“邓小平最开始提出的几个问题之一就是：‘我们能把中国学生派到美国大学学习吗？’普雷斯预先帮我作了回答：‘是的，先生。’‘多少人呢？’邓小平又问道，科技顾问说：‘总统先生说没有限制。’邓小平于是问道：‘我们能派5000名吗？’科技顾问说：‘可以。’邓小平说：‘你说的还不算数，我要直接从卡特总统那里得到答案。’于是，在一个午夜，普雷斯博士打电话给我说：‘邓小平先生想知道他能派多少学生到美国学习。’”卡特说他给予了邓小平充分肯定和满意的回答。

在场的老师和同学们听了这个故事都非常感动。如今，美国已经成为中国学生海外留学的重要目的地国，留学归国的各界精英也为中国的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高度评价中国的改革开放

卡特讲到，他退下来后密切关注中国的改革开放与经济发展，去中国各地参观访问，为进一步增进中美双方了解、推动中美友好合作作出努力。

卡特先生发表的《从五四运动到村民选举：中国自己的民主道路》的演讲，高度评价了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他说，他卸任后多次访问中国，见证了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向着一个更加开放的社会前进的步伐。

卡特演讲的主题之一是村民选举问题。他讲道，6年前，他和他的夫人创立的卡特中心应邀来到中国，专门评估中国改革目标实现的情况。1998年11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试行)》进一步修订，他们应邀前来关注乡镇人大选举过程。

演讲之后，师生们与卡特先生进行了认真的讨论。卡特对学生们流畅的英语极为赞叹。卡特燕园演讲活动结束后，我们欢送他离开北大。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我不禁在想：卡特在任内没有以美国总统的身份访华，对他来说恐怕也是终生的遗憾。

从中美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到今天，已经过去了40多年。经过风雨检验的中美关系发展到今天，证明：只有建设平等互信、包容互鉴、合作共赢的“新型大国关系”，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正如习近平主席在唁电中所指出的那样：“中方愿同美方共同努力，着眼两国人民根本利益，顺应国际社会普遍期待，推动中美关系沿着健康、稳定、可持续的正确轨道向前发展。”

仅以此文纪念吉米·卡特先生。

(作者系北京大学党委书记)